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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农村研究部部长徐小青
今年我国粮食生产实现“八连增”，粮食大省河南省也实现了夏粮九连增和秋粮八连增。今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要“坚持不懈抓好三农工作，增强农产品供给保障能力”，“八连增”之后如何保持粮食生产继续发展？增强农产品保障供给应该从哪些方面着手？中国经济时报记者专访了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农村研究部部长徐小青。
如何看待农村劳动力转移造成的空心化问题
中国经济时报：最近我们到农村调查时发现，随着农资涨价农民种粮比较收益在持续下降，许多农民认为种粮不如去打工，造成许多村子越来越空心化——年轻人都不去种地了，都是一些老弱妇孺在种，另外，河南大部分地方都是一家一户在种，小而分散，这样的话，农田投入还有基础设施改造都受到很大制约，影响了咱们今后的粮食增产。
徐小青：我想这里有几个问题，一个是种粮比较收益问题，一个是年轻人不愿意种地问题，后一个跟前一个是连着的，都是因为农民要增加收入，你说的这种情况还是挺普遍的，种粮比较收益低是我们长期关注的一个问题。
我国农村的特点就是这样，因为人太多，地太少，人均的耕地、劳均耕地面积都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尤其在由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转变过程中，农民种粮不光是为了自己要满足自己的需要了，大部分还是要考虑作为商品卖出去，要赚钱，有收入，在这种情况下，由于我们现在农产品价格从总体上讲还是比较低的，所以就出现了你所说的情况。要使农产品价格逐步地合理上涨，需要在增加生产者收入和消费者承受能力以及稳定价格这些政策目标之间寻求平衡。
中国经济时报：但是国家给的种粮直补等优惠政策，往往让一袋化肥就给吃掉了。
徐小青：惠农措施不是不管用，要是没有不是更糟了？这还是管点儿用，而且每年“四补贴”规模越来越大，去年大概就有一千三百多亿元。
中国经济时报：一分散到单个农民身上就没有多少了。
徐小青：这种状况恐怕会持续地存在一个时期，也就是说，农业劳动力在转移，慢慢地转。年轻人不愿意种地，就是因为比较收益低，但我想这种情况会慢慢改变的，为什么现在农业生产还能够增长呢，谁干的呢？也不全是老人在种，另外，农业技术的应用、各种农机的应用都在起作用。河南是我国最主要的小麦产区，其耕、种、收的机械化率已经超过了92%。
中国经济时报：我在调查的时候了解到，现在棉花等不好伺弄的品种农民种得很少了，就是因为怕麻烦，当然也有气候因素，大部分留守在家的老弱妇幼往往选择小麦、玉米等来种植，能用得上机械帮忙。
徐小青：对，因为棉花的田间管理的量比较大，别的不说，光摘棉花你试试，新疆那边光摘一天棉花就要给不少工钱。
中国经济时报：河南以前产棉的一些地区现在基本不种了。
徐小青：是，农民是会算投入产出比的，也算得清比较收益。
如何看待河南和黑龙江名次变化
中国经济时报：以前河南粮食总产量是第一名，今年黑龙江省粮食产量超过了河南，成为第一产粮大省，对于这两个省今年的这个变化你如何看？
徐小青：我觉得这也是个好事情。因为黑龙江现在有两亿亩耕地，有农垦，有农村，增加了一些高产作物的种植，大豆减了，玉米增加，玉米替代了大豆，所以总量增加了。而且从增产的潜力看，黑龙江的潜力还是比较大的，只是要坚持搞好水利工程建设。
还有一点，黑龙江以前就是调出粮食的第一大省，就是说原来他总量排第二的时候，调出量排第一，因为黑龙江人少，所以黑龙江粮食总量的增长还是很有潜力。这两个省从品种上讲也不太一样，河南是我们国家小麦最重要的产区，小麦还是河南第一。
如何保持粮食生产稳定增长
中国经济时报：12月4日，农业部表示今年我国粮食总产跨上11000亿斤的新台阶，连续第五年稳定在1万亿斤以上，实现半个世纪以来首次连续八年增产，单产和总产均在去年大幅增加的基础上再创历史新高。更不寻常的是，今年粮食不仅季季增产，而且基本实现全国均衡增产，这在我国粮食生产的历史上是不多见的。
徐小青：从实际的调查也能看得出来，今年确实比去年增得多，明显地比去年好，比如玉米，黑龙江、吉林都增加很多，今年气候也好，霜下来之前，玉米都收了。从全国来看增长了很多，局部地区这个地方减点儿，那个地方减点儿，也是有可能的。
中国经济时报：河南已经连续八年增产了，产量都已经很高了，像这样如果想在这个基础上再增一点儿都很难，那么今后河南如何保持继续增长呢？
徐小青：这情况是普遍的，再增产的压力很大这次我们实现“八连增”，是1949年以来的第二次，非常了不起，但往后增压力确实大，我觉得也不能强求每年都要增，因为气候、自然灾害对粮食生产影响很大。保持足够的生产能力，能使三大主粮供求基本平衡就可以了。
谈到如何增，这里边真的要落实好国家支持农业的政策，保护好耕地，保持主要作物的播种面积。再有就是要搞好农业科学研究和农业技术的推广。
中国经济时报：也就是说，现在河南要保增长的话只能从农业技术这一块儿下手。
徐小青：当然，增长的潜力还是有，这个潜力一个是从保护耕地上争取，无论如何不能再那么短视地、拼命地占耕地了。我们现在丧失的耕地很多，都是好耕地。说老实话这个问题跟城市化的观念有关，跟咱们现在那种机制有关系，耕地就是保护不住。
如何保护农民种粮积极性
中国经济时报：农民是种粮的主体，促进粮食增产归根结底要保护好农民的积极性，在保护农民种粮积极性方面应该如何去做？
徐小青：我想一方面就是要逐步地完善、加大对农业的投入，坚持对农业生产基础设施、农田水利建设等方面的投入，还包括对农业科学研究和农业技术推广的投入、对发展农业机械化支持等等，这些政策国家都已经采取了，只不过要逐步完善，要落实。另外对于农民种粮的扶持，需要逐渐地提高种粮的比较收益，包括采取价格的措施，提高最低收购价，稳定价格让其合理缓慢地上升，也包括要保护农民的积极性，而且还要想办法对于粮食主产区的政府给予支持和扶持，让主产区政府抓粮食生产也有积极性。同时，对粮食主产区一定要有一个利益补偿机制。
还应该对产粮区的财政予以支持，这些事情光在上面讲是没有用的，关键是要落实到县、乡、村。
中国经济时报：这次中原经济区建设上升为国家战略，我看到国家给了河南一个政策，就是促进农业龙头企业发展，把农产品在当地就地产业化。
徐小青：河南的农业产业化还是不错的，在粮食主产区发展粮食加工业、发展农产品的初级加工业，这是对的。就是应该让产业的链条长一点，把附加值更多地留在当地，这应该说是一个方向。但是，总的来说，如果想保障粮食安全，在种粮比较收益比较低的情况下，恐怕还要采取更有力的支持措施。